四十一炮(上、下)



只要找到了這種「煞有介事」的腔調,就等於找到了那把開啟小說聖殿之門的鑰匙。

小說中不免蘊含著「紀實」與「虛構」二個訴說,僅存有「紀實」就不是小說,是紀錄;僅存有「虛構」也不是小說,是瞎掰。

想要了解小說創作者,唯一法門,品茗其所有創作。

閱讀小說何嘗不是透過小說創作者的創作得到觸書共感、心理批判、心靈醒悟..或許是體認美,或許是強化審美經驗,另一種藝術表現亦同,是一場創作者與觀者的心靈交匯、隔空訴聽、傳達接收、…產生了感悟與批判的迴響。

莫言「四十一炮」,借訴說「創造自己的少年時光,也是用寫作挽留自己的少年時光。借小說中的主人公之口,再造少年歲月,與蒼白的人生抗衡,與失敗的奮鬥抗衡,與流逝的時光抗衡,這是寫作這個職業的唯一可以驕傲之處。所有在生活中沒有得到滿足的,都可以在訴說中得到滿足。這也是寫作者的自我救贖之道。用敘述的華美和豐盛,來彌補生活蒼白和性格缺陷,這是一個恆久的創作現象。」

翻開小說前頁又看到莫言自圓其說:「大和尚,我們那裡把喜歡吹牛撒謊的孩子叫作「炮孩子」,但我對您說的,句句都是實話。」,當然是滿口謊言、信口開河,但你就是不能不佩服莫言訴事的腔調及其擬情、擬景、亦真亦幻。

小說中主人公羅小通(當然是莫言的借身),爭取入佛門拜師的機會,在大和尚面前,滔滔不絕講述經歷,通過現在、商借過去、冥想欲念,用人欲與物欲、時間與空間、實境與虛境的三個軸線交織縱橫,小說末以大和尚指向已逝的人事作終,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的警語,還是莫言的氣結。

「四十一炮」是以炮來區分章節(四十一個章節)?是以四十一顆迫擊砲來抒發兒童視角?還是以四十一次人欲橫流構啟批判?不好說!莫言何止說了四十一次謊言…….。

■如其說我嗅到了血腥的氣味,不如說我是想到了血腥的氣味;如其說我看到了鳥羽翻飛、血染樹枝的情景,不如說我想到了這個情景。

■大旱三年忘不了七月初七啊。一道白亮的閃電,把昏暗的廟堂照耀得纖毫畢現。….在很遠的地方,彷彿有幾百盤石磨在同時轉動。接著又一道刺眼的閃電,同時想起了震耳欲聾的雷聲。

■父親叛逃之後,我們就開始了素食,素得就像送葬的隊伍或是山頂上的白雪。

■老蘭家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我家追求的是「驢糞球兒外邊光」。

■….是那樣的大方慷慨,簡直是西山頂上出太陽,簡直是雞下鵝蛋豬生象。

■…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要發誓,否則,就像上了高牆蹬倒梯子。

■孩子們老鼠舔弄貓臀眼,漸漸大了膽兒,..

■猛獸必須吃生肉,才能保持兇猛的天性,即便是一頭兇猛的老虎,天天用紅薯喂它,長期下去,也就變成了豬。

■迷人的時刻總是轉瞬即過,痛苦的時刻總是分秒難捱。但這只是事情的一個方面,迷人的時刻無限漫長,因為它總是被經歷者反復地回憶,並在回憶的過程中不斷地添油加醋,使之豐富,使之膨脹,使之成為一個進去了就難以出來的迷宮。痛苦的時刻因為痛苦,經歷者就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避著它,即便不慎相遇,也盡力地想法逃脫,實在逃脫不了也儘量地淡化之,簡化之,遺忘之,最後使之成為一團模糊得輕煙,一口氣就能吹跑。

■「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也就是說,今天的敵人,很可能是明天的朋友;而今天的朋友,很可能是明天的敵人。而從朋友轉化成敵人,總是比一般的敵人還要兇殘百倍。

■俗言說「知子莫如父」,反過來也可以說「知父莫如子」。

■一個人可以嫉妒任何人,但他一般不會嫉妒自己的兒子。

■….現在我無論對你說什麼,你都會當成耳旁風,只有等到你碰扁了鼻子,才知道牆是硬的。

■俗言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遇頂風也能開」,「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瞎慌張」。

■飢餓使牠們野性恢復,恢復了野性的同時牠們的智慧也得到了恢復。

■七月天,女人臉,說變就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也擋不住。

■婆婆死,媳成娘;爹爹死,兒稱王。

■..我知道這間臥室的準確方位,發射前反復計算,考慮到了月光的阻力,和砲彈的脾氣,爭取把誤差減少到最低限度,希望這發砲彈不偏不倚地落在床的中央。

■拒絕長大的心理動機,源於對成人世界的恐懼,源於對衰老的恐懼,源於對死亡的恐懼,源於對時間流逝的恐懼。

■看起來是小說的主人公在訴說自己的少年時光,但其實是小說作者讓小說用訴說創造自己的少年時光,也是用寫作挽留自己的少年時光。借小說中的主人公之口,再造少年歲月,與蒼白的人生抗衡,與失敗的奮鬥抗衡,與流逝的時光抗衡,這是寫作這個職業的唯一可以驕傲之處。所有在生活中沒有得到滿足的,都可以在訴說中得到滿足。這也是寫作者的自我救贖之道。用敘述的華美和豐盛,來彌補生活蒼白和性格缺陷,這是一個恆久的創作現象。

■所謂作家,就是在訴說中求生存,並在訴說中得到滿足和解脫的過程。與任何事物一樣,作家也是一個過程。

■故事既是語言的載體,又是語言得副產品。

■訴說者煞有介事的腔調,能讓一切不真實都變得「真實」起來。一個寫小說的,只要找到了這種「煞有介事」的腔調,就等於找到了那把開啟小說聖殿之門的鑰匙。

內容介紹(維基百科)

《四十一炮》,尋根文學作家莫言的長篇小說之一,小說以改革開放為背景,以農村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間的鬥爭為矛盾展開故事,講述了人性真善美、倫理、道德等美好的精神。

五神通廟的五神通,他們代表著肉慾,廟裡住著一個老和尚,他原本是中國國民黨的軍官,嗜好肉慾,以佔有數名女子為本領炫耀,但是之後卻出家為僧,遁入空門。

通過主人公「我」的所見所聞,村長老蘭、我父親羅通和母親楊玉珍等人周圍生活,寫出了改革開放後農村的精神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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