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達維亞號之死
本書作者麥克‧戴許認為他的書是不折不扣的歷史書(歷史書不同於小說,因為講的故事必須是真的)。另從本書推薦序、序、本文及致謝共374頁,而發音指南、參考書目及註釋共102頁,亦可看出本書對歷史、真相、考證所花費的心力。所以讀本書就有如海浪前一翻、後一翻,再前一翻、有後一翻,隨著巴達維亞號起浮。
作者除了引領讀者進入巴達維亞號的歷史事件外,更隨時把他的敘事置回到當時荷蘭的社會、經濟、哲學與宗教背景上,使本書有了這些元素,多了——林布蘭的色彩、梵谷的氣息、維梅爾的帽子,讓本書活了起來於十七世紀的荷蘭共和國。
VOC(荷蘭聯合東印度公司)船隻從荷蘭到印尼巴達維亞(今日雅加達),平均一趟航程費時八個月,成員死亡十分之一。抵達東印度之後還須面對熱病、戰爭和天災,三分之二的人終其一生不曾再回到歐洲。既然需付出如此代價,為何有那麼多成員甘冒風險上船遠赴東方?——因當時船上成員多是亡命之徒、失敗者、失意者、投機者——這就是我們從書中掌握到當時荷蘭人在東方亡命求生的本質。便不難理解他們若干蠻橫的手段。一篇篇爭奪海權與殖民歷史事件接續、揭序——VOC為了控制香料產地,毫不手軟地圖滅班達島原住民和安汶島上的英國競爭者。他們在閩南沿海擄掠一千四百名中國人,強迫興築澎湖風櫃尾城堡,最後幾乎全數死亡。在台灣,他們用武力征服原住民村社,更將小琉球滅村..,斑斑可見!
東印度總督顧恩為了打開對中國的貿易,在一六二一年派出艦隊攻打澳門失敗,遭遇生涯中少有的重大挫折。...那隻艦隊逃離澳門後,轉而在隔年占領澎湖,又兩年後被明朝都司沈有容率兵逼退,才轉往福爾摩沙,在大員島(今台南安平)上建立商館,展開為期三十八年的貿易與殖民事業。
這歷史在讀者記憶裡當是已然存在,而我再從《福爾摩沙三族記》、《印尼etc.:眾神遺落的珍珠》、《原始富足》裡以台灣人、印尼人、非洲人的視角看荷蘭人佔領時的歷史時,重新翻找本書以荷蘭人的視角看海權爭奪、海難、天災與人禍,不同的觀看不同的歷史背面,有著歷史浪潮一波一波沖刷不堪的人性醜陋,這代價何其之大,可憐的當時人——二十一世紀人悲十七世紀人!
巴達維亞號不是普通船,而是當時最大的船之一。這艘船以爪哇島的巴達維亞城命名,巴達維亞城則是荷蘭共和國在東印度群島所有領地的首府。而巴達維亞號的死亡之旅於一六二九年六月三日傍晚從阿姆斯特丹啟航→停靠獅子山(非計畫補給)→停靠好望角(計畫補給)→海難阿布羅留斯群島(船難、叛變、屠殺、尋求救援、審判、處決)→巴達維亞(派出救援、審判、處決)..就此四百年後它成為人性最醜陋的海上歷史事件之一。這原是單純的海難事件卻包藏著海上叛變及精神變態,奪走了十五個月前從泰塞爾島出航的那船人三分之二的人命——總共三百三十二人,死了兩百一十六個男女小孩,比將近三百年後鐵達尼號乘客、船員的死亡比率稍高一些。即使今日,豪特曼的阿布羅留斯群島上的屠殺,仍是白澳歷史上最血腥的一頁。
我如何看此書?是一本書與一本書的連結,是一地的秩序與一地的秩序的交融,是事件與事件的經緯織入全球的網,台灣的歷史亦在網中。
■荷蘭東印度公司於一六二四至一六六二年間占領台灣部分地方,在這裡從事與中國及日本的貿易。
■一六二九年,一艘荷蘭直航爪哇的大型帆船「巴達維亞號」就於六月間在澳洲西部海岸外的一處島礁水域擱淺、破損,無法脫困。大部分船員與搭客暫棲於一座離開失事點不遠的小島,而那些人就把那座小島叫做「巴達維亞號之墓」
■罷工的原文strike(擊打),源於航海;指的是擊打船帆。造反的水手為申明船已歸他們掌握,其所做的第一件事,通常就是擊打船帆。
■VOC(荷蘭聯合東印度公司)船隻從荷蘭到印尼巴達維亞(今日雅加達),平均一趟航程費時八個月,成員死亡十分之一。抵達東印度之後還須面對熱病、戰爭和天災,三分之二的人終其一生不曾再回到歐洲。
■那個只見其形的東西上竄,順著那道變化不定的水牆一路往上猛爬,直到迎面撞上下一道長浪止。在這過程中,它曾有片刻騰空,身影被月光定格,啪的一聲落回水裡,在船身兩側揚起漫天的白色浪花。
■十七世紀初年,荷蘭的教育制度在歐洲最為先進;所有城鎮和大部分村子有小學,學費受政府補助。
■十七世紀期間頻發的重大傳染病是瘟疫(在某些地方病人致死率達六成至八成)、痲瘋、斑疹傷寒。痢疾(染病者四分之一喪命)、梅毒、結核、傷寒也很常見。有幸躲過這些疾病魔掌的人,往往死於惡性流感——被稱作「出汗病」——天花或瘧疾。
■到了一六二○年代,大部分出航船隊只停靠好望角,.....因此荷蘭東印度公司於十七世紀中期在那裡築了一座堡壘,安置了拓殖民,以為其船隻提供新鮮食物。好望角也甚受水手喜愛,因為到了那裡就能得到大量補給,水手開始將該地稱作「大洋的客棧」。
■遠赴東方的航海家所寫下且倖存至今的記述,充斥著各種描述出海頭幾天慘狀的情景。頭幾天,暈船很普遍,就連甲板上(用以提供鮮肉)的牲畜都未能倖免,豬尤其容易暈船。
■即使今日,在陰沉的午後,阿布羅留斯群島都是單一色調,叫人提不起勁——死氣沉沉,像是把天上的色彩吸走。好似這個群島位在大洋底部某處,瀰漫其間的鋼色光穿過三十呎(約十公尺)深的海水透了出來。沒有陽光,稀疏的植被顯出舊羊皮紙的顏色;雲暗沉,點綴著石英般的色塊;就連海都是灰撲撲的。那裡唯一有生氣的東西是風。
■這新城(巴達維亞),創建於一六一九年五月三十日,有一座位於海岸的現代城堡予以保護。該城堡是其前身的九倍大,用白色珊瑚板建成,城堡上有四個分別叫鑽石、紅寶石、藍寶石、珍珠的稜堡,因此之故,當地爪哇人替此新城取了綽號kota-inten,即「鑽石城」。
■今人的估計暗示,現今美國人患有精神變態的比例高達一百二十五分之一——也就是全國共有兩百萬精神變態者,光是紐約就有十萬。但同樣的那些調查顯示,中國的精神變態者較美國少了許多,在強烈追求個人自由和瞬間滿足的社會,精神變態最容易發生。
內容簡介:(博客來)
比《蒼蠅王》更駭人聽聞,卻是真實的荒島叛變事件
當年,來到亞洲的荷蘭東印度公司,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海上殘酷之旅?
以非虛構寫作筆法,呈現大航海時代
一六二○年代最後幾年,荷蘭東印度公司已經因為被中國驅趕,落腳台灣。在台灣又遭遇西拉雅人的強烈反抗,不只如此,還因為與日本外交通商顏面盡失,整體亞洲事業面臨挫折。「巴達維亞號」以當時荷蘭東印度公司在爪哇島總部「巴達維亞」命名,象徵它是一艘精心打造並被寄與厚望的大船,但她卻禍不單行,同時遇上船難和船員叛變。巴達維亞號最後在澳洲西部外海撞上渺無人煙的珊瑚礁群島。
身為歷史學家的麥克.戴許,對於檔案拼湊、資料核對抱持瘋狂熱情,他像追案的警探,建構船難之後的眾人如何聽命一名精神變態者的指揮,用喪盡天良的手段,彼此欺騙,互相殘殺。情節讀來驚心動魄,不忍呼吸。但是,堪與「蒼蠅王」比擬的血腥事件,並不是作者唯一關心之事。
除了用非虛構寫實的文學手法,揭露這段「荷蘭黃金時代」的暗歷史,作者更放眼這起事件背後的結構和歷史情境,設身處地探究這些叛變者在荷蘭聯省共和國的社會處境、海上生活的種種苦難,並從種種跡象推測叛變首腦的精神疾病。
除了聚焦這群到海外闖蕩的亡命之徒,他還分析荷蘭東印度公司無情的卑劣行徑、荷蘭聯省共和國與歐洲諸國的國際關係、荷蘭人在亞洲的遭遇等等。更從時間軸線延伸,論及首批白人踏足澳洲的可能情境、四百年來世人如何著迷於尋覓沉船的確切地點、世世代代考古學家如何從事挖掘,以及當代荷蘭古船復振的文化傳承等議題。
「巴達維亞號」上原本共有三百三十多人,死了三分之二,只剩下一百多人。腐化後的大量屍體,改變了珊瑚礁的表層土壤,使得貧瘠之地綻放出美麗的花朵。這個故事充滿戲劇張力,曾被羅素克洛的電影公司買下版權。
船難,是大航海時代經常遭遇的磨難,在當下是場災難,但衍伸出救難連結,寫下罪與罰的故事,激發出新的追尋和期盼,是人類開拓視野,串連古今的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