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波絲卡‧最後
詩界的莫札特,優雅的融入貝多芬式的憤怒
在閱讀2018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奧爾嘉‧朵卡萩的著作《收集夢的剪貼簿》譯序裡,有那麼一段話:「.....她(朵卡萩)善於揭示隱藏在平淡之中的不同凡響的事物,在這一點上,她的小說與波蘭女詩人、諾貝爾得主辛波絲卡的詩歌有異曲同工之妙。」,逕因這般延伸選讀了本書。
他們怎麼說辛波絲卡?
波蘭女詩人辛波絲卡(1923-2012)於一九九六年獲頒諾貝爾文學獎,瑞士學院給予她的受獎辭是:「通過精確的反諷將生物法則和歷史活動展示在人類現實的片段中」。評委會稱她為「詩界的莫札特」,一位將語言的優雅融入「貝多芬式的憤怒」,以幽默來處理嚴肅話題的女性。
辛波絲卡絕非天真爛漫的樂觀主義者,她對生命的本質有深切的體會。
對於創作者而言,「如何表達」和「表達什麼」同等重要。辛波絲卡似乎總是能自日常生活中找到出人意表的方式去呈現她的題材。
辛波絲卡擅用提問,對話,或戲劇獨白的手法切入主題,將抽象的概念具象化,生動又深刻地傳遞她想表達的訊息。
對於描寫的對象和想呈現的主題,辛波絲卡往往表現得若即若離,不帶有強烈情緒,也不完全冷漠超然,即便深切關注,也必定巧妙地騰出距離。
在處理死亡或憂傷的題材時,辛波絲卡很多時候是以大自然為師,以超然、抽離的眼光關照人世。
辛波絲卡怎麼說自己?
辛波絲卡感概:「我們的壽命便長,/精確度卻減少/句子也變得更短。」短短數語道出現代人的通病——講求速度,思想空洞,生命的長度增加,厚度與深度卻變得短小輕薄。
....因此我的演講(諾貝爾文學獎)將會十分簡短,上桌的菜量少些,一切瑕疵便比較容易受到包容。
靈感不是詩人或藝術家的專屬特權;現在、過去和以後,靈感總會去造訪某一群人——那些自覺性選擇自己的職業並且用愛和想像力去經營工作的人。
任何知識若無法引發新的疑問,便會快速滅絕;它無法維持賴以存活所需之溫度。以古今歷史為借鏡,此一情況發展至極端時,會對社會產生致命的威脅。
換我說說:
本書是辛波絲卡的作品集包含了十二個詩集之精選及二篇未出版作品。
詩與小說有何不同?以篇幅來說一篇短篇小說都能抵上數篇詩作;小說中總有虛構與紀實的含分,這含分中有了情節,在情節中隨這作者的敘事有了因果的演繹;詩設了主題有的是作者的觀點與洞見且具備音樂性,文字與文字間、句與句間有較多的留白,這個留白給了閱讀者各異的解讀(詩人發掘問題,並不提供答案),其解讀來自於閱讀者的感性與理性,閱讀詩,作者創作一半,閱者填滿留白一半。
詩與小說應都是文學,敘述與描寫並重,對大量的材料(思維)進行巧妙地概括和提煉,運用形象的語言、精巧的結構,採用表現與再現的創作手法,反映社會上的人物和事件。
小說家是多了些感性,詩人應是多了些感悟。
你也可從封面看到辛波絲卡的「靜」!是靜思方成就詩意!
留給你與辛波絲卡一起創作.....
■《這裡》
....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這裡無一物恆久,
因為自遠古以來接受大自然的力量主宰。
而你知道——大自然的力量容易疲勞
有時需要休息
才重新啟動。
.......
在地球上生活花費不多。
譬如,夢境不收入場費。
幻想只有在破滅時才須付出代價。
身體的租用費——用身體支付。
■《在熙攘的街上想到的》
.....
地表上數十億張臉孔。
每一張都顯然不同於
過去和以後的臉孔。
......
地表上數十億張臉孔。
你的,我的,誰的——
你永遠不會知道。
大自然必是想愚弄我們,
而且為了趕上進度,充分供貨,
她開始自遺忘的鏡子
打撈那些以沉沒的臉。
■《少女》
我——少女?
如果她突然,此地,此刻,站在我面前,
我需要把她當親人一樣的歡迎,
即使對我而言她既陌生有遙遠?
.......
我們如此迥異,
談論和思考的事情截然不同。
她幾近無知——
卻堅守更高的目標。
我遠比她見多識廣——
卻充滿疑慮。
■《與回憶共處的艱辛時光》
.......
在她的故事裡,我總是比較年輕。
這很好,但幹嘛老是舊調重彈。
每一面鏡子都帶給我不同新貌。
.........
有時候我受夠了她。
我提議分手。從此一刀兩斷。
她憐憫地對我微笑,
因為她知道那也會是我的末日。
■《離婚》
對孩子而言:第一個世界末日。
....
對牆壁而言:畫作取下後留下的方塊。
對樓下的鄰居而言:稍解生之無聊的新話題。
對車而言:如果有兩部就好了。
對小說、詩集而言——可以,你要的都拿走。
■《不讀》
......
我們旅行得更快,更遠,更頻繁,
帶回的不是回憶而是投影片。
■《形上學》
存在過,消失了。
存在過,所以消失了。
........
某個事物在結束前
的確存在,
......
■《小談靈魂》
........
看來——
一如我們需要它,
它似乎也因為什麼東西,
需要我們。
■《悲哀的計算》
..........
幸福,因為已開始,
不幸,因為已結束,
(除非他們偏要反過來說)
.....
■《水》
.......
那座湖不存在於世上——一如
投影其上的星辰不存在於天上。
........
一滴雨多麼輕盈。
世界多麼輕柔地觸摸我。
無論何時何地發生的任何事
都記載在水的巴別塔上。
■《不會發生兩次》
同樣的事不會發生兩次。
因此,很遺憾的
我們未經演練便出生,
也將無機會排練死亡。
.........
■《坦露》
就在這裡,兩個裸露的戀人,
彼此賞心悅目——足矣。
唯一的遮蔽物是我們的睫毛,
我們躺在深深的夜中。
........
■《致友人》
我們通曉地球到星辰
的廣袤空間,
卻在地面到頭骨之間
迷失了方向。
........
■《清晨四點》
.........
空無的那個小時。
空洞。虛無。
所有其他小時的底座。
........
■《戀人們》
.........
我們對自己深感驚奇,
還有什麼能讓我們驚奇?
不是夜裡的彩虹,
不是雪中的蝴蝶。
我們入眠時
夢見我們分手。
但,是個好夢,
是個好夢,
因為我們自夢中醒來。
內容介紹:(博客來)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辛波絲卡,生前最後一部詩集,及其他詩新譯。
「我偏愛寫詩的荒謬,勝過不寫詩的荒謬……」──辛波絲卡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地獄,
但辛波絲卡的詩,是一個又一個無垠與寬容的宇宙,
……這便是我如此重視「我不知道」這短短數字的原因了。這辭彙雖小,卻張著強而有力的翅膀飛翔。它擴大我們的生活領域,使之涵蓋我們內在的心靈空間,也涵蓋我們渺小地球懸浮其間的廣袤宇宙。……詩人──真正的詩人──也必須不斷地說「我不知道」。──一九九六年獲諾貝爾文學獎時,辛波絲卡的得獎辭。
只要活著,我們每個人就都是從地獄歸來的倖存者。
辛波絲卡以獨特視角的敏銳喉嚨,為我們吶喊出人生承受的所有針尖。那些跌撞,瀕危,瘡孔等人生各種險灘,那些無常,死亡,時間,記憶,愛等亙古命題,辛波絲卡都以獨特的視角、清澈易讀的文字、精準的剪裁,細細織就。
但更高明的是,她讓細節成為煉火,滾燙於我們眉宇間;她不直接書寫同情與憐憫,也不輕易二分黑白,她只是在我們每個人的記憶沃土栽植新株,繁衍出一片療癒森林,一如人生將如碎屑飄落,但轉角陌生人的笑容卻讓我們暖。
對孩子而言:第一個世界末日。
對貓而言:新的男主人。
對狗而言:新的女主人。
對家具而言:樓梯,砰砰聲,卡車與運送。
對牆壁而言:畫作取下後留下的方塊。
對樓下鄰居而言:稍解生之無聊的新話題。
對車而言:如果有兩部就好了。
對小說、詩集而言——可以,你要的都拿走。
百科全書和影音器材的情況就比較糟了,
還有那本《正確拼寫指南》,裡頭
大概對兩個名字的用法略有指點——
依然用「和」連接呢
還是用句點分開。
──〈離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