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


在書裡,我贏了「時間」。


走一趟金石堂、誠品,逛一下中山地下書街,已成為我不知覺落腳的

驛站,遠觀層疊的書峰、起伏的書海,沒有路標亦無指引,亂了思緒

,駐足不前!

進入以書為牆闢建的巷弄,手指間劃過、撥弄、輕彈待我欽點的書,

當然是被遺忘的書!

說是被遺忘其實是“書”團錦簇,上架不久就被置入書塚,一些些

悲悽!

或許當悲悽的是你我,遺忘了灌溉哪一畦已漸乾凅的心靈!

在書裡,我找到了知識、解開了疑惑、連結了地域與年代。

在書裡,我總是虛擬的進入一個場景、扮演一個角色,體認一個人生。

在書裡,我觸及「心境」、感受「情境」、探索「意境」。

在書裡,我參了點「禪」、領了些「悟」。

在書裡,我贏了「時間」。


《天香》與它邂遘,是書中書評(王德威)的一段話:「骨子裡王安憶

也可能的確視寫作為一項勞動——既是古典主義式勞其心志、精益求精

的功夫,也是社會主義式兢兢業業、實事求是的習慣。…《天香》的介

紹將著重三個層面:王安憶的個人上海「考古學」;她對現實主義的辯

證;還有她所懷抱的小說創作美學。」

在《天香》我看到明晚時期「稅賦甲天下」、「太平盛世」、「物質文

化」、「頹靡無罪,浮華有理」的上海,領略到「造園」、「製墨」、

「書畫」、「戲曲」、「刺繡」之藝與美,透過作者對家族的描寫、園

林遊冶、服裝器物、人情糾葛之細膩令我捨不得止書休憩!



《天香》一書起於〈璇璣圖〉止於〈董其昌行書晝錦堂記屏〉,其有無

數產生延伸閱讀之旨趣,觸及甚廣。


近來看過的大陸作家的文學作品包括:嚴歌苓:赴宴者、寄居者;何馬

:藏地密碼;方松華:賭石傳奇;賈平凹:古爐;阿來:空山;張翎:

金山...,當然亦涉閱不少翻譯文學,實感古典的中國文學是無法以任

何外文轉翻盡全,在於中國的文字優美、典故與意涵,更重要的是其展

現之意境,非其他外文作品可比擬,傲!有幸身為中華民族一員!


記憶於讀後,回味無窮!與你分享!


■不讀書人哪裡曉得這世上草草木木,風風雲雲皆是有情意呢!…不讀

書人即便張眼望萬物亦不過山是山,水是水,讀過書了,便看山不是山

,看水不是水。


■點點楊花入泥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雙雙燕子飛簾幕,同聲相應

,同氣相求。

■璇璣圖源自前秦時候的才女蘇惠,丈夫竇將軍別戀歌女趙陽台,久不

歸家,蘇惠寂寞中寫下詩文,寄託心意,織在錦上傳去給竇將軍。為將

詩句排成花形圖案,專設製讀和解的規則,就看竇將軍懂不懂她的心。

以蘇惠的話說,便是:「徘徊宛轉,自為語言,非我佳人,莫之能解」。

■某集日上,熙擾中忽圍攏一團人,中間立一條壯漢,手持丈二竹竿,

梢頭挑一盞燈,向人群問,有誰能徒手摘下燈來?若能夠,就輸與他一

千錢。只見人愈團愈多,密匝匝的人頭上兀自矗立竹竿,梢上的燈盞一

搖一搖,頗為得意的樣子,不提防間,人叢中伸出一隻手,奪過竹竿,

突出人圍就跑,人群呼嘯追趕,那奪竿子的人不回頭的跑,跑,跑到一

眼井邊,一手將竹竿往井中插下去,燈盞轉眼間就到了另一隻手,回頭

看時,是一張白臉,氣定神閑,將燈盞往壯漢跟前一送:錢拿來!。


■古人有道是: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雪湖,雪湖不如月湖。

■萬曆五年,地方上忽又興起捐橋,一條黃浦江繁衍出多少大小河流,

在城外到城內縱橫穿越,與街巷交會,車船互相接駁。…..橋身上有

寫「行道有福」;有寫:「化險境為坦途千秋發心遂意,賴博施以濟

眾一路平安順利」;有寫:「月印川流,水天一色」;有寫:「九峰

列翠、重鎮桃源早發,三泖行帆、鶴蕩漁歌晚唱。」;有寫:「十字

河分兩縣界,百廛市聚四方人」;有寫:「遙望瑤池降王母,東來紫

氣滿函關」,等等…


■琵琶街的管弦;水溝巷裡石板底下,雨後水流的汨汨;木履巷裡木

屐響;沙皮巷的響器;鐵線巷的鋦缸;毛竹弄內破竹;高銀巷珠璣落

盤……..全是那一朝的遺音,去蕪存菁,低水穿岩般穿越過來,作了

市聲。宮牆柳成行人蔭,王謝燕飛尋常百姓家。


■….要緊的還是目下,讀書人的功名,勞作者的生計,發送老的,

拉拔小的。…凡歷代史官修撰,都是本朝記前朝;這一日復一日,

月復一月,年復一年,則是本朝記本朝。

■書和畫不同,書是道,畫是意趣,有點類似詩和詞的區別,詩言

志,詞言情。

■唐堯虞舜,共工、歡兜、三苗、鯀,大夏開朝,大禹八年,南巡

便來到杭州,所以古稱「餘杭」,那時候,上海還在汪洋之中,遠

沒有成陸呢;秦漢時置了餘杭縣,上海呢?直到唐天寶年間,才有

華亭縣,上海只不過是華亭東北角上的一個「浦」;北宋時,上海

方才縣治,南宋則已在杭州立朝廷,建綱常;這邊一個世代過去,

到元初年,總算有了上海縣,幾可說是荒蠻之地!然而上海卻有天

機,這天機不是別的,就是黃浦江。這一條江可是有來歷,從太湖

來,入長江,歸東海去,這個天象不曉得有多大的氣勢!所以,不

要嫌它興起的晚,後來者居上,前景不可限量。無論是鎮是縣,人

都稱「上海灘」,「灘」是什麼?就是地場大,氣象大。

■公孫鞅有謀才,但無人能識,四處碰壁,卻聽說秦國下令求賢,

便找上門去,五次三番之後,秦孝公終於見他。第一次公孫鞅與秦

孝公講帝道,秦孝公從頭至尾打瞌睡,公孫鞅只得退出;第二次,

公孫鞅以王道論之,秦孝公沒有打瞌睡,注意聽了,聽完就遣他出

去;第三天公孫鞅講的是霸道,秦孝公與其暢談三天三夜!為什麼

?秦孝公坦言道:帝王之道要數代方能立業,我等不得!

■帝王之道是與天地通,霸道只是與人事通,…大禹治水?「治水」

是什麼,是與山河通款曲,使其心悅誠服,非幾代之功不見成效,

這也就是聖德,命脈延數百年,所以宰我需求教孔子:「請問黃帝

者人耶?何以至三百年?」他老師如何回答呢?…「勞動心力耳目

,節用水火材物,生而民得其利百年,死而民畏其神百年,亡而民

用其教百年,故曰三百年也。」

■大伯又說:世人都以為市井俚俗,其實哪裡是啊!有沒有讀過李

太白「結客少年場行」?「笑盡一杯酒,殺人都市中」──如此蠻

霸無理,可是有力氣!再有,看沒看過宋人張擇瑞的《清明上河圖》

,幾乎是遍地風流!販夫走卒,引車賣漿,以一己之力而衣食,何

有貴賤之分?千萬莫以為那都是芸芸眾生,不明道義,不是讀過太

史公的《刺客列傳》?燕趙皆亡於秦,那高漸離去了哪裡?在一家

酒肆中做小二,有一日,店堂裡有一客人擊筑,高漸離聽見燕趙之

音,百感交集,懇請店主准他出場演奏,店主首肯;他換燕時衣,

妆燕時容,取深藏多年的自家筑,儼然上堂,四座皆驚──這便是

市井中人!……市井是在朝野之間,人多以為既無王者亦無奇者,

依我看,則又有王氣又有奇氣,因是上通下達貫穿形成。

■天之偏氣,怒者為風;天地之氣,和者為雨。

■自小學使筷子,就愛遠捏在梢上,如何教也敎不好,今日可不就

應在了遠嫁這一說!

■凡天下事確都有正的和偏的,一顆樹,有主幹與支幹;山水有主

脈與支脈;日頭有正日頭與偏日頭;筆有中鋒偏鋒;史有正史軼史

;家有正室與偏室…。

■紙與墨不也是由竹木所造?與管弦原是同根生,紙墨載字畫,弦

管則載清音;字畫傳文理,清音傳天籟。在又想到絲錦綾羅,可以

衣被,衣被天下;亦可自為文華,華蓋天下。都可謂之物用,而且

一用生一用,近用生遠用,近用於生計日常,遠用於陶冶教化,至

遠則用於道。

■踏碓雜使,於道是罔顧左右而言他,似非而是,為求材而求材則

是似而非。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

■濡濕的天氣裡萬不可動繡活的。一是絲色要變;二是鍛面會伸縮

;三是手上的汗氣難免玷污,還會有氣味。

■大塊造物,實是無限久遠,天地間,散漫之氣蘊無數次聚離,終

於凝結成形;又無數次天時地利人傑相碰相撞,方才花落誰家!要

追根問柢,恐怕一無所得,只好從有形之時說起。

■一件物,倘若物表、物性、物本皆全而美,且互為照應生發,便

是上乘,缺一則不成大器。

內容介紹:(博客來)

細緻似刻字於米粒上,恢弘如一部生命史詩!
媲美《紅樓夢》的雅情氣度,
書寫上海第一人──王安憶,
《長恨歌》之後,又一上海傳奇經典!

「我要研究的是,一戶這樣的大戶人家,究竟是怎麼落敗的?我寫了他們對奢華的無限追求,表現在很多細節描摹上,但我無意把他們放在道德中去進行衡量,說到底聲色犬馬的一切,我是喜歡的,它是道德之外的一個世界。」--王安憶

嘉靖三十八年(一五五九)至康熙六年(一六六七)的上海興起造園風氣,申姓仕紳家族也隨俗打造一座「天香園」,園中種桃、製墨、養竹、疊石,……

天香園的主人申明世之長子柯海,與南宋康王一脈的徐家之女小綢結髮,卻因柯海納江南的閔女為妾,夫妻之間感情從此決裂,形同陌路;而小綢因與申家次子鎮海的媳婦情同姊妹,在性格厚道的鎮海媳婦穿針引線下,弭合小綢與閔女之間的嫌隙,三人遂以閔女巧奪天工的繡藝奠定「天香園繡」名號之基;而柯海兄弟鎮海因具與世無爭的淳厚性格,於妻子閔氏辭世後,遁入空門;而鎮海之子阿潛託付予小綢撫養成人,後娶了杭州的希昭為妻,卻在一個傾聽「弋陽腔」戲曲的月夜之後,無聲無息地跟著唱曲人隱沒在人世裡……

這是一個男性缺席而由女性頂天持家的故事,究竟三代的女人具備何種功夫,得以讓香火延續?

天香園中的「好男好女」各自經歷怎樣的曲折,方頓悟出生命自在花開花落的平凡幸福?

《天香》的結局沒有大痛苦、大悲憫;有的是大家閨秀洗盡鉛華後的安穩與平凡。傳奇不奇,過日子才是硬道理。《天香》文字婉約如詞、情節幽深如鏡,如此動人心魄的巨作,是部反璞歸真與渾然天成的小說。不慍不火的敘事且不鑿痕跡地耙梳生命之奧義,一路細細品讀,玉潤珠圓的字裡行間,啟示我們體悟得生活與人世,看似平淡實則深刻的生存況味。
生命之所以精彩與重要,是因為懂得欣賞那些被忽略的細枝末節微小事物。

我們不得不撫掌承認,大器、華實、優美的《天香》,說穿了我們最熟悉也最陌生的世故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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